如果你愛上了藏獒，就不能指望他像雞一樣給你下蛋
下面這個故事是《新快報》的記者給我講的。
一個五年前很優(yōu)秀的男人，躊躇滿志，想自己做一番事業(yè)，毅然決然辭掉了高薪且穩(wěn)定的國企高管職務(wù)。他是那種喜歡玩越野的男人，不喜歡被約束，所以，辭職，離婚，離開原來的城市，遠赴北大清華這樣的高校讀MBA，認識了現(xiàn)任妻子，兩人相見恨晚，屬于很能交心的那種，一來二去的就有了孩子，然后奉子成婚?，F(xiàn)在兒子兩歲了，夫妻間出了一些問題。
這個五年前很優(yōu)秀的男人，自創(chuàng)業(yè)以來至今毫無起色，他的現(xiàn)任老婆，也就是MBA的同學(xué)，是個很能賺錢的女人，這幾年兩人的家用也都是她在出，她并沒有嫌棄老公不賺錢，她只是覺得老公現(xiàn)在做的這些事情見不到光明，不知道“錢途”在哪里。而偏偏老公脾氣不好，愛發(fā)火。于是夫妻之間常常爭吵—對于女人來說，嫁一個男人，這個男人要你養(yǎng)也就算了，還整天發(fā)脾氣，那個做老婆的心里能舒服嗎？但對于男人來說，尤其對于曾經(jīng)很優(yōu)秀的男人來說，五年來沒有做出什么成績，本來心情就不好，偏偏老婆還要問他做這些事情“錢途”在哪里，脾氣能好嗎？
記者問我—他們的問題出在哪里？那個女人現(xiàn)在很痛苦，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辦。呵呵，假如那個男人事業(yè)成功，他們應(yīng)該什么問題都不會有了吧？或者，假如那個男人肯放棄事業(yè)，一心圍著老婆轉(zhuǎn)，那女人心里也會好受些吧？但顯然，那個男人偏偏事業(yè)不成功，而且又不肯做一個“煮夫”！如果他肯做一個“煮夫”，他當(dāng)年怎么會辭職離婚北上讀書？
一個曾經(jīng)優(yōu)秀的男人，一個喜歡玩越野的男人，這種男人就是“藏獒”，他們身上有一種其他男人所沒有的氣質(zhì)，毋庸置疑，這種氣質(zhì)對女人來說，是相當(dāng)有殺傷力的。但是，假如一個女人被這種氣質(zhì)吸引，以至于要如何如何，那么她最好在如何如何之前，先重溫茨威格說過的一句話：“命運贈送的禮物，暗中都標著價格。”這種男人，就是命運贈送的“禮物”—喜歡越野，很man，很結(jié)實，不甘平庸……但暗中標著的價格就是很可能不那么適合“婚姻”—如果你想要的是一段大多數(shù)眼中的美滿婚姻。
說句實話，這種男人，就像女人中的美女，很多男人娶美女回家是養(yǎng)著寵著而不是灑掃庭除的，同樣，這種男人弄到家里當(dāng)丈夫，就要做好讓他吃軟飯的準備，運氣好的，像李安的老婆，全是她養(yǎng)家她賺錢，六年之后，李安一鳴驚人，成了世界知名導(dǎo)演。運氣不好的，你就要做好讓人家吃一輩子軟飯的準備—因為人家不是一般的男人，人家是有氣質(zhì)的男人，去查查歐洲的藝術(shù)家，有幾個沒有得到過闊太太的饋贈？這些男人，什么都好就是不會賺錢，這樣的男人遇到懂得他們欣賞他們的貴婦，就是偉大的愛情或者友誼，如果遇到平凡而俗氣的女人，對雙方都是災(zāi)難。 所以，我給那個痛苦中的女人的建議非常簡單—如果你喜歡的是越野男的越野氣質(zhì)，你就不要抱怨他不省油。越野車就沒有省油的，你想省油，應(yīng)該挑經(jīng)濟適用型的。這個道理很簡單，如同你喜歡藏獒，你會讓藏獒給你賺錢嗎？不會吧？應(yīng)該是你賺錢養(yǎng)藏獒吧？所以，你養(yǎng)個雞，雞不下蛋你抱怨，你要養(yǎng)一藏獒，你就不能指望它像雞一樣定時下蛋，如果你養(yǎng)的是東北虎，你就更不能以贏利為目的了。當(dāng)然，假如你說你不喜歡藏獒也不喜歡東北虎，還是喜歡能下蛋的雞，那是另外一回事。
原來男人喜歡這樣的女人啊
飯局上，一姑娘興奮地跟我說，男人原來都喜歡——就是那種生活作風(fēng)相當(dāng)隨便的女人。我問哪個男人跟你說的？她說高曉松。證據(jù)是他寫的一篇短文，題目叫《如果我是女的且長得好看，我這樣成長；如果我是男的，我要這樣長大的女人》。
我于是特意買了本《如喪》——原來男人喜歡這樣的女人啊——從初中起就跟各路男性眉來眼去，“但絕不讓他們丫碰一下”；然后，用整個高中談一場刻骨銘心的戀愛包括但不限于擁抱狂吻撫摸纏綿各種瓊瑤各種金庸，但絕不古龍即不做愛！直到考上相隔千山萬水的兩所大學(xué)，執(zhí)手相看淚眼，互相說“你是我今生的最愛”，并且堅決拒絕他做愛的請求。然后，濃妝上街，把第一次給了陌生人；然后大一（十八歲）“征服大學(xué)里最拽的男生”，大二（十九歲）“給四五十歲有錢的老頭當(dāng)二奶”，大三（二十歲）“不想戀愛了，出去混—大款大腕大哥大官”，喝酒唱歌跳舞喝酒，“有時也會跟喜歡的人回家，但跟誰都不會超過三次”；大四（二十一歲），大學(xué)最后一年了，報個托福GRE班，開始讀書，順便挑一個清華的研究生，有能力有責(zé)任感的那種，“幫她辦好一切”；二十二歲，跟清華男去了美國，清華男對她各種好，但她還是離開了他；她跟老外談戀愛，然后研究生畢業(yè)了，嫁美國白領(lǐng)，生混血寶寶，做全職太太，然后，找個茬，離婚，然后，該得到的都得到了，然后她才二十五歲！
飯局的姑娘巨興奮，幾天后，特意又來約我喝茶逛街，要聽我讀后感。她滔滔不絕：“我以前怎么從來沒有想過要這么過一生？我媽從小學(xué)就逼我讀書，數(shù)理化一路拼上來，然后按照她的要求，找了一個有上進心的男朋友，現(xiàn)在成天出差忙工作，連聊天都沒時間，吵架都見不著面，只能在微博上喊話——都是女人，咋就差別這么大呢？！是不是男人覺得我這種女人太好搞了就不珍惜？我要是也一路搞上來，老的小的都搞過，各種情感經(jīng)歷都有過，是不是男人就會認為得到我這樣的女人特有面子？因為，因為，因為，每一個男人都搞不定我啊！如果他能搞定，那肯定說明他比其他男人強?。』蛘?，男人會認為，我這樣的女人，能有這么多男人為我—有錢的捧個錢場，有人的捧個人場，肯定說明我有過人之處啊，這就像一個飯店，如果越去的人多，生意就越好，越去的人少，生意就越差，是不是這個道理?。堪?，都怪俺娘，天天逼著我讀書讀書讀書，都讀傻了！讀書為了啥？為了將來有個好工作，有個好工作為了啥？為了能有個幸福的生活！可是，可是，人家那種把讀書當(dāng)社交，從十六歲就琵琶弦上說相思的，二十五歲就孩子也有了，財產(chǎn)也有了，而且還擁有自由和未來，而且還有一大堆舊情人，而且還莫愁前路無知己……都怪俺娘沒見識??！”
我說：“行啦，您能再好好讀一遍人家高曉松先生的文章題目嗎？再好好讀一遍！人家說的是——《如果我是女的且長得好看，我這樣成長；如果我是男的，我要這樣長大的女人》，注意到了嗎？人家特意強調(diào)了“且長得好看”！如果您長得不好看，人家是不買賬的！舊社會多少女孩子從十六歲就青樓楚館酬唱應(yīng)答，但有幾個真能艷幟高張如李師師蘇小??？感謝新中國吧，讓你上了學(xué)讀了書能靠勤勞的雙手賺錢，真靠張開雙腿，您不見得活得比現(xiàn)在好！”
姑娘愣了很久，忽然很不服氣地問我：那就是說，如果長得好看，即使是破鞋，男人也喜歡啰？
我不是男人，真不知道。也不認識高曉松，沒處問去。
豐富與平淡
一行人去黃龍，四千多米的海拔。一下索道，剛走兩步，我就決定放棄登頂。同行的人勸我：來都來了，咬咬牙吧。
我很堅決，不。要去你們?nèi)?，我不受那個罪，再說，山下也有風(fēng)景啊。
他們?nèi)チ?，也沒有登頂。他們說主要是想到晚上還要乘三個多小時的車趕到九寨，怕時間晚了，山路不好走，危險。
我們相互嘲笑。他們嘲笑我，我嘲笑他們。我嘲笑他們，是因為從結(jié)果上看，他們和我一樣，都沒有登頂，還比我多付出了辛苦。他們嘲笑我，則是因為我連嘗試都沒有嘗試，直接就下了山。
我想，如果倒退幾年，我應(yīng)該會和他們一樣，總是希望自己多經(jīng)歷一些吧？哪怕最后沒有結(jié)果，我也愿意。但現(xiàn)在，可能是經(jīng)歷得多了，反而貪圖安逸了。山上固然有風(fēng)景，但山下就沒有嗎？而且，山下的風(fēng)景就一定比山上的差嗎？為什么非要吃苦受罪呼哧帶喘到山頂上去呢？更何況山頂上可能還沒有什么風(fēng)景。
九寨深夜，女友給我打來電話，她說她愛一個很優(yōu)秀的男人，她為他已經(jīng)哭了無數(shù)次，她問我，怎么才可以不哭？
我對她說：親愛的，很簡單，你放棄他就好了，難道你周圍就沒有可以好好愛你疼你的男人嗎？
她說有，但她沒感覺。她心中只有他！
呵呵，這是一個要去山頂?shù)呐?。山頂縱使什么都沒有，通往山頂?shù)穆房v使荊棘密布險象環(huán)生，她也要去。哪怕最終無功而返，甚至更慘，跌落山崖摔個半殘。
我們得承認，這個世界上，是有高山和峽谷、丘陵和平原的，如果大家都甘于平淡，找一個差不離的，平平淡淡一生，那么人世間就會少很多淚水和苦惱。但問題在于，我們不肯。以前我不理解，會痛罵這種人：你受虐狂嗎？放著滿天下的好人不去愛，偏要去愛那個比月球還冰冷的家伙？
現(xiàn)在我理解了——人類為什么要登月？花那么多錢，費那么大心血，而且冒那么大風(fēng)險。月球上有什么？有水嗎？有生命嗎？月球上連空氣都沒有！
凡是那些在婚姻和愛情中屢屢遇到不幸、痛苦、坎坷的人，多半都是一門心思要登頂甚至登月的，他們不甘于生活在山腳下，盡管山腳下比山頂上要省心，要安逸，但如果要他們一開始就那么省心和安逸，他們會覺得痛苦、壓抑、缺乏挑戰(zhàn)！
一位移民加拿大的女友對我說，回國之后，最大的感觸是國內(nèi)的婚姻狀況，尤其是中年婚姻，不像加拿大那邊的夫妻，平平淡淡細水長流。節(jié)假日，有家的，一定是和家人在一起。哪里像國內(nèi)，四十多歲的男人即使不離婚，好像也不肯把心思用在老婆身上，一說就是“審美疲勞”。
她說她想了好久，有點想明白了——西方孩子從中學(xué)就開始戀愛，年輕體力好康復(fù)能力強，即便是摔倒了落一個疤也沒什么大不了。然后到一定歲數(shù)，選擇婚姻的，多數(shù)就是喜歡山腳下平靜安逸的那撥男女了，對于這撥人來說，山頂再美他們也懶得抬腳，他們摔過跟頭了。如果沒有選擇婚姻，一般可能就是性格如是，要么是職業(yè)冒險家要么是業(yè)余登山愛好者，他們寧肯經(jīng)歷一場又一場起伏跌宕的情感生活，也不愿意日復(fù)一日重復(fù)著平淡。但咱們中國的這批中年人，他們在年輕的時候，先是忙學(xué)業(yè)，學(xué)業(yè)之后是事業(yè)，到該成家的時候，父母會按照“過來人”的經(jīng)驗告訴他們：找一個踏實過日子的最好，平安是福。結(jié)果，等他們?nèi)说街心?，驀然回首，發(fā)現(xiàn)這輩子快要過去了，竟然還沒有去過山頂！人們說山頂缺氧、海拔高、空氣稀薄，通往山頂?shù)穆菲閸绮黄?，而且，上去了還得下來，并且下來的路，比上去可能還要艱難，但他們沒有去過啊，他們聽不進去的！！他們非得收拾行囊，奔著山頂就去了，即便最后沒有登頂，落一身傷痛。
到底怎樣的人生才是幸福？是平淡還是豐富？是山腳還是山頂？也許并不存在一個標準答案，但，我想那些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總是遺憾少一點。比如，我就不會后悔放棄登頂，正如同那些登頂?shù)娜耍麄儾缓蠡谠?jīng)嘗試。
